那奈良区。
位于这条街道尽头的花房里,居住着一位年轻的女性。
种植着各色玫瑰的院子里,荆棘与绿叶环绕着金属的栏杆,在夜色下包围住微微颤抖的蔷薇花瓣。这位留着一头深棕色麻花辫的女性,却在这个时间点,一手提着银质的花洒,一手插在长裤的口袋里,嘴里哼着莫名的歌谣。
借着庭院内微弱的灯光,可以看见女性的脸庞相当精致,那是一种很寂静的美,没错,就好像周围的玫瑰,带着点诱惑,又带着点危险的韵味。
那是一张见过就难以令人忘怀的脸,仅仅只是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的嘴唇,看着她的神态,就仿佛沉醉在她的神秘气息当中。不,称呼她为年轻女性似乎是有点过分了,以那张脸来说,就算是称其为少女也是没有问题的。
“好无聊啊,小由美怎么还不回来啊——”她嘴里碎碎念着,将手中的花洒随意地放下,然后踱步走向院子角落那小小的白色狗屋——仔细一看的话,能发现那是木质的狗屋被染成了白色,一只同样雪白的小狗正惬意地趴在那底下。她走到正在酣睡的白犬前面,悄悄地蹲了下来,伸出右手轻轻地抚摸着小狗的皮毛,身上的米色毛衣因为她的动作产生折叠,隐隐透出了她骄傲的身材。
狗狗的旁边放着一个空盘子,看上去里面本来放着的东西已经被享用完毕了。
“嗯嗯,朵拉贡。乖~乖~,有好好地全部吃掉了呢。”脸上露出微笑,她把空盘子拾起来,走向院子另外一侧,把拉门拉开。走进厨房里,她将盘子洗刷干净,然后瞥了一眼挂在大厅中央的时钟。
“哈——”她泄气般叹了口气,“已经这个时间了为什么小由美还不回来了呢?难道是终于对我这个妈妈产生了厌恶于是离家出走了吗?真是令妈妈伤心啊。”
她装出一副被彻底打击到的样子,可是嘴角却还保持着灿烂的笑意。仿佛完全不担心这个时间却还不回来的由美的安危。
调皮了吐了吐舌,女性跨越走廊,棉质拖鞋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在房屋内回响,踏出轻盈的节奏。她走向玄关,站在自家门前。
女性伸出了右手,握住门把,然后轻轻一拉,门被她打开。
★
无边的夜幕,点点灯光柔和地挂在黑色的幕布之上,无人的街道,由美与她背上饿昏了的女孩,就是这条路上唯一的风景。
从背上传来的,属于少女的气息,微弱不堪地轻抚在由美的背脊,令她整个人都变得战战兢兢地,直到现在这个时候,她才真正有了「今天晚上居然发生了那么可怕的事情」的实感。这样一回想的话,立刻就会觉得毛骨悚然,特别是现在没有人陪她说话,只剩下背后的沉睡的少女的情况下,气氛越发诡异。不过就算对今晚所发生的一切都再怎么感到难以置信,但是从背上传来的温暖,仍旧在提醒着由美,她今天晚上究竟经历了多么荒谬的事情。
她细腻的发丝散乱地垂了下来,近在咫尺的由美嗅到了淡淡的橙香,她咽了口唾沫,想要将头回过去看一下背后的女孩。却发现这样的动作下,如果她回过头的话很容易和少女的额头碰在一起。
“哈…我到底在干什么啊。”叹了叹气,由美略一用力,双手朝上捧起少女的双腿,调整到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期间持续感受着少女双腿那细腻光滑的肌肤,由美的心理防线差点崩溃。
“等等啊……我在紧张什么呢——我们都是女生吧?”
“说回来,这家伙真的好轻——好像是风一样。”
“说到底,我凭什么判断这女孩不是杀人魔的?要是她才是真凶怎么办?”明明说着这样的话语,但是由美却没有松开双手,反而是继续坚定不移地朝着自己家走着。
苦恼地思考着,由美心里虽然还有些犹豫,但是更多的想法却是——如何与家里的留子沟通,怎么让她接受这件事情。
——要是就这样背着一个这种超世界级别的美少女回家的话,无论如何都会被留子盘问的吧。
“而且是留子那样的好色大叔的性格的话,会不会对这个女孩动手动脚啊,这个女孩看上去很柔弱的样子但却是不折不扣的怪物啊,万一惹怒了她就糟了。”
——要不要把她背到秘密基地呢?这里提到的秘密基地,实际上就是那个平常根本无人光顾的月守神社。如果是那里的话是不是能把她藏起来呢?等等,这样也不行,虽然留子好像不是会去那里的样子,但这样一看的话,我不就成了把未成年少女当成小动物在饲养的变态吗!
不行不行。这样子也是不行的。
摇了摇头,由美继续苦恼着。
“所以说,为什么会感觉今天走的路比平时长了那么多啊。”累得要死的由美,终于看见了这条街道最尽头的花房,“终于到了吗,别看在地图上灯高华街区和这里好像很近的样子,实际上走路的话至少需要半小时…再加上背上的这家伙和那只怪物的捣乱,我到底花了多长时间才回来啊。”
“不,仔细思考一下的话不是这样的吧。我原本回家的路线也只是经过灯高华路而已,是后来的那个…棋盘,黑白色的天空与地面让我失去了方向感。然后才离开原定路线那么远的吧。”略微沉吟,由美仿佛发现了真相。
这时,由美已经走到了自宅的大门口,轻轻推开庭院外那扇不怎么引人注目的,爬满了荆棘与玫瑰的铁珊门。
——说来,虽然我们家是卖花的,但好像一年到头也没有什么人来买花啊,店面都不曾摆出来过——我们家的生计到底是靠什么得到维持的啊?如果一年到头都卖不出花的话,平时的吃穿用度究竟从哪里来的啊。留子那个家伙偷偷去做别的工作吗?
淡淡的月光投射在庭院里的玫瑰丛当中,不对,刚刚月亮就躲到云层后面了啦。那是留子从前去旧市场采购回来的旧样式灯泡,还在用着那种古老金属丝的灯泡,在东京九阳市里也就只有旧市场那边能够买到了。
“话说要是留子不接受这孩子的话该怎么办?”由美皱着眉,右手不知不觉地放在那少女的头顶。她轻抚着少女的乌黑的秀发,有点冰凉触感却很舒服,只不过一会儿,她的动作便停住了,“我在做什么啊!”
站在家门前,由美犹豫不决,始终不敢伸手把门打开。内心里在拼凑着待会要向留子解释的话语。
但就在这时,门却被突然打开了,如果不是这扇门是向内打开的话,由美一定会错不及防地被门砸到鼻子吧。
她哑然地看着突然被打开的门口,站着的身影。那是她的养母,绫野留子。
没错,绫野由美并不是被绫野留子生下来的,那是在一个压抑的雨天,留子把被抛弃的,仍然是婴儿的由美从列车站台的角落里抱回家的。之后留子赋予了她名字——后来由美才知道这个故事是留子编出来骗她的。
不过,就是眼前的这个女性,绫野留子赐予了她第二次生命,至于原先的父母究竟是什么人,或许一开始知道自己身世真相的时候会有些在意,但现在由美已经把那种事情完全丢到大气层外边去了。对于由美来说,眼前的留子虽然是个非常靠不住的家伙,但是无论如何,是被她承认的母亲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不然的话,由美也不会那么在意留子见到少女的想法了。
但出乎意料的,留子见到由美背上的少女,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啊啦,原来由美是百合爱好者吗,不过这样是不行的哦,这是犯罪。”
“才不是这样!”立刻反驳了回去,由美知道绝对不能给这个不正经的家伙找到继续进攻的机会,因此毫不留情地打断,“既没有犯罪也不是百合爱好者,要问什么的话等会再说!先让我进去!”
有些粗暴地冲进走廊,用和那狂乱的气势完全相反的动作把少女轻轻地放在客厅的沙发上,直到现在少女也没有被吵醒,让她好歹也是松了口气。
“由美还真是越来越凶暴了呢,但是为了守护自己的爱人不惜反抗自己的母亲,留子很伤心呢,泣。果然孩子长大了之后就会向往外面的世界。”做出了一副怎么看怎么虚伪的哭腔,留子掩住自己的面庞,但由美察仍然能够察觉到留子嘴角那无法掩盖的笑意。
“留子,妳真是越来越扭曲了。”
“怎么可以这么说呢,扭曲什么的我很受伤的啊。”留子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歩,她捂住了自己的心口,脸上泪水横流,仿佛在以此来控告由美的残酷无情。
由美只是冷漠地望着她:“先把手里的眼药水藏好。”
留子立刻放下掩面的手,此刻她的脸上哪还有一丝悲伤的痕迹:“啊咧,由美一点都不可爱了。明明以前看到人家流泪还会慌慌张张地安慰人家呢。”
“嘁。”由美做出吐痰的动作。
“话又说回来,这个这么漂亮可爱的小女孩是谁呢?由美终于觉醒了那方面的兴趣这种事我之前还不知道呢!”见由美并没有上钩,留子迅速转移话题。
由美霎时间因为羞耻而脸色发红:“才、才没有那种事情!那是因为我都被你滴眼药水骗了好几次了,再怎么样都不会上当了啦!”
“所以说还是以前的由美可爱啊。”摇了摇头,留子长叹一口气,仿佛在感叹时光给人们带来的巨大变化。
“呼——”强忍着一拳轰向留子的欲望,由美指着沙发上的少女说道,“今天晚上我会这么晚回来是有原因的。”
“啊,人家知道哦。妳必须要对这个孩子负起责任呢。”
“负起什么责任啊妳这家伙!”由美终于忍受不住地一拳打出。
“啪。”轻松地将由美的拳头抓住,留子微笑的表情在由美的眼中极为挑衅,“这是第六千三百二十五次了哦,小由美进攻失败的次数。”
“嘁。”
“哦哦,刚刚小由美是不是又「嘁」了一下?”
由美恼火地甩开头:“才没有。”
她看了看沙发上沉睡的少女,这女孩现在看上去太安静了,如果不是对方的胸口还有着些微起伏的话,由美甚至要认为躺在沙发上的是真正的人偶:“留子,先不说那些,能不能先做些吃的啊,如果再不让她吃点什么说不定会饿死。”
“这个倒是没问题啦,不过妳要好好地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哦。”留子点了点头走向厨房,然后把冰箱打开,确认了一下里面的景象之后回头道,“嘛,刚刚等由美回来的时候,顺便做了一份橙派——现在放在冷藏库里,要不然由美就和…那孩子一起吃好了。话说回来,那孩子的名字是?”
“呃——”由美愣了一下,把视线转向沙发上熟睡的少女。
“不,我也不清楚。呐,留子…”接着由美的表情仿佛突然间变得消沉起来。
“嗯?”
“她会不会…就这样一直睡着醒不过来啊?”
“…”微微停滞了一下的留子的动作,却在下一秒恢复如初,她将冰箱里已经切盘装好的橙派取了出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实又不是什么年度伤感电视剧,不会发生那种事情的啦。”
“再说了,既然是这么可爱的女孩子,那肯定会没事的啦!”留子的脸上浮现出浅笑,视线汇聚在少女的睡脸上。
留子还不清楚这位看起来像是精致的人偶的女孩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但是留子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个孩子并不会为母女二人带来危险,不对由美追根究底的原因也是这个。少女沉睡的姿态毫无防备,樱色粉唇轻轻地张开,温暖的气息从口中呼出,她美丽的睫毛微颤,雪白嫩滑的脸上或许是因为饥饿而浮现出稍微不自然的青白色,我见犹怜。
“啊,是吗。”由美点了点头,自我安慰般地相信了留子的话,不由自主地伸手轻轻抚摸着女孩柔顺的长发,那头黑色的靓丽秀发保养得非常出色,按照那个直立起来几乎能够触及地面的长度的话,正常人可能需要留数年甚至十几年才能达到那个长度呢。
“一定。”
“没事的。”
从微波炉中将盛放着橙派的盘子取出放在客厅桌面上,留子,注视着沉睡中的少女,展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
逐渐凝固的深红色血液变得漆黑,寂寥的公园深处,女人的尸体孤单地躺在地上。
浓郁的血映衬着女人惨白的脸色,僵硬且狰狞的表情还保留在她的脸上。就像被丢弃的玩偶,无端地玩弄损坏,又无端地抛弃。
毫无价值,毫无用处。
已经完全扩散开来的瞳孔里,烙印着无穷无尽的伤痛。冰冷的右手,不甘地弯曲着,指尖深深地嵌入地面,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发泄出来。
被开膛破肚而交织在一起的内脏,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很遗憾,至少今天晚上,没有别人的陪伴,她得一个人度过。
★
一成不变的黑色,永远无法逃出去的黑色牢笼。
没有光线的世界就这样展现在眼前,如此绝望,如此凄凉。
什么也感受不到,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沉寂,伴随着这黑暗的空间降临。在这里,既没有心跳声和呼吸,也没有存在的意义。
死了吗?
否定,还能够依稀唤醒的记忆当中,与名为梦魇的存在持续着战斗。
战斗?和梦魇?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毫无理由。只是因为那是意识产生以来唯一的所能做到的事情。
然后,这片完全漆黑没有半点生机的世界,第一次出现了其他的色彩。
那是白色的生物。
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家伙,但是好像能够从它的身上感受到,它传达来的讯息。
它自称「莉泽罗忒」,漂浮在这片黑色的空间。
莉泽罗忒用它那深红的眼瞳注视着我。
“该醒来了。”
★
轻轻地撑开了眼皮,刚刚苏醒的少女眼神显得有些呆滞。倒不如说她的眼神一直都那么呆滞:“唔……”
她发出了轻微的呓语。
“噢嗬~醒了醒了。”耳中传入了一个轻松明快的声音,少女不由自主地抬起头,与发出声音的人对视。
那是个年轻的女性,她整个人激动地抱住了少女,并且快乐地呼喊起来。这样怪异的举动使得少女本来没有表情的脸上出现了表情——皱眉——这姑且是少女为数不多能做出来的表情。
“哈…”从一旁传来了似乎是某个年轻少女的叹息声,仿佛因为眼前这位紧紧抱住自己的人的举动而感到为难。
少女下意识地看向叹息声传来的方向。视线所及是一名棕色马尾发的少女,眼睛的颜色很漂亮,是绿色的。
“…”她仿佛回忆起来,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散乱的记忆开始拼合。
“留子,快放开她吧,她露出了很迷茫的表情呢。”由美开口对留子进行阻拦。
“诶嘿嘿。”留子松开了少女,而少女保持着一副无机质的表情吐出一口气,看得留子连忙转过头——她的鼻子里控制不住地涌出了红色的血液:“啊啊啊,太萌了怎么办啊这样的表情简直就是犯规即使是这样的我对于这种没有办法抗拒的表情当然是全面败北使我饥渴难耐这样不好我必须克制克制噢吼吼我忍不住了啊鼻血鼻血出来咯快擦一下……唔嘿嘿嘿。”
不明白这位年轻女性一个人在那边做着什么奇怪举止的少女疑惑地歪了歪头,保持着脸上那样无机质表情的同时眼中流露出了大量的疑惑,那可爱的模样令由美眼睛不由自主地眯了起来。
没有理会留子的下流发言,由美对少女说:“你因为饥饿的缘故昏过去了呢,你有多久没有摄取食物了啊?”
“色…曲…食物?”软糯香甜同时冷淡沉寂的声音,从少女的嘴里发出,樱色薄唇轻轻开合,说出的话语那么的短暂,似乎多说一点话都是奢望。
“啊啊,毫无疑问的三无系天然呆美少女呢。”虽然由美没有露出留子那般下流的样子,不过她本人也是个重度游戏加动画宅,这种属性的美少女在动画中出现的频率绝对不低,但是能在现实中碰上就实属难见。
“???”少女脸上的表情未变,但是眼神间写满了疑惑。
“就是说,妳想吃东西吗?”
毫不犹豫地点头,少女伸出舌头舔了舔唇。
虽然不是很清楚所谓「色曲·三无系·天然呆」这些词汇是什么意思,不过肚子里一直在发出饥饿的哀嚎,对食物产生渴望是不会动摇的事实。
“这个行吗?”留子指了指面前放的那盘橙派。
点头点头。长时间受饥饿困扰着的女孩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个橙派,张嘴,咬。
咀嚼咀嚼。咀嚼咀嚼ヾ(●′?`●)。
“嗯?怎么样?”由美和留子都做出了期待的表情看向少女。
少女那小口小口咬食着橙派的模样,以及因为享受而微微有点扬起的双眉,还有眼中散发出的璀璨光泽都证明了她对食物的满意与喜爱。
“这个…好吃。”
“诶……喜欢吃这个么?留子妳做的怪异料理居然真的有派上用场的时候,不过这孩子喜欢的话就太好了。”由美抽动嘴角。
“留子?”少女把带着问号的目光投向由美,露出这种表情的少女实在是纯洁得可爱。
指了指留子,由美解释道:“就是她啦,名义上是我的妈妈啦。”
“啊啊,由美又这么说了,妈妈我很难过哦。不能只是名义上的啦。”
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少女又将视线转向由美。
“嗯?是想问我的名字吗?”
肯定地点头。
“由美,绫野由美,现在是个高中生。这是我的名字。你的呢?”先做了一个简要的自我介绍,由美开始寻思着套取对方的情报,毕竟即使看上去是个天然呆的无害者,但由美可不会忘记她举着巨大的斧头轻易地把地面劈得四分五裂的情景。
“名字?…没有。”确实是没有的,少女从有记忆起到现在,一直都只是在用身体和那份力量,与怪物战斗罢了,名字什么的,至少从来不记得有过。
蔚蓝色的瞳孔,倒映出由美的脸庞,少女稚嫩纯洁的声音,却让由美觉得浑身发冷。
“哈?没有名字是怎么回事啦,不要开玩笑。”尽管理智上好像是在劝自己接受,但是由美还是再问了一遍。
实际上,由美已经相信了对方没有名字这样的话,先不提失忆或者没有名字这种事情好像在那些战斗型动画和GALgame里是王道发展,今天晚上发生在现实中的事情事情让由美的接受能力一下子跨越了好几个次元。
“妳真是太有趣了,说不定和我们家由美很合得来呢。”留子双眼放光地拍了拍少女的肩膀,少女透露出一丝手足无措的神态回应留子。
——嗯,看来就算是战斗力那么强大的三无美少女,也没办法应付我家留子呢。
“少女哟,能告诉我们妳来自什么地方吗?”听到留子的这个问题,由美也愣了一下,然后也是期待地看着无机质的人偶少女。
“不知道。醒过来之后,一直战斗。”但是却被摇头告知这样的情况,这可能是少女醒来后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用奇怪的说话方式说着别扭的话语的少女,眼神中透露出疑惑与漠然。
看着蔚蓝色的眼球,由美不由自主地移开视线。她开始没有勇气去注目那双眼。
由美相信面前的少女并不会欺骗她们,这孩子确实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知道自己的出身,不知道自己的一切。这不是完全像是…
——完全像是…
由美紧咬着牙关。
“就像是被双亲遗弃的婴儿呢。”留子默默地闭上双眼。
“追逐。”
“诶?”
“追逐。向前一直走。我在寻找梦魇的踪影。”
“然后,把那家伙,砍掉。”
“啊啦啊啦,她说出了不得了的话了呢。”留子挠有兴趣地转头看向由美,“这可是王道的漫画发展哦!”
“唔。”还在纠结着要不要把今天晚上的事情告诉留子的由美,下意识地抓紧了胸口的领结。
“小由美啊。”留子看着陷入纠结的由美,不紧不慢地开口,“我是由美的妈妈对吧,那么我希望由美能够相信我。”
“但是——”
“没问题的,因为我是由美的妈妈啊。就算由美不相信我也好,但是我会一直站在由美的立场上来帮助由美的,所以不用担心,今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统统放心地告诉我吧。”
由美差点忍不住哭出来,她用略微有点哽咽的声音抱怨着:“什么嘛,明明一直以来都是那种性格,事到如今却变得这么正经地说着这样的话,到底要让别人为难到什么地步才甘心啊。”
说着傲娇的话语,由美有点脸红地将脸移开。
明白由美已经接受自己提议的留子松了口气:“啊啊,我知道。由美这么多年来都在承受着很多很多东西。让由美没有一个完整的童年完全是我的错,没有爸爸也好,眼睛的颜色也好,周围人的排斥也好,我没有办法时刻照顾由美,所以由美要恨我的话我是不会逃避的。”
“不过,由美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我都不会让由美独自一个人去面对的哦。”
“我可是妈妈呢。”
——真是的。
“不要这么狡猾啊,现在可不是在上演苦情剧。”经过数秒整理好状态的由美,再度看向三无少女,不过此时已经没有犹豫了。
“那个啊,妳是不是一直和跟今天晚上那个家伙一样的怪物战斗着?”整理了一下思绪,由美首先开口问少女。留子没有多嘴地询问诸如「怪物是什么」这样的话,由美想要告诉她的话就会说出来。
点了点头,少女迟疑了一下之后回应:“它是…「NightMare」。”似乎就连自己也不是非常确定一样,但是由美姑且把那个怪物的名字设定为「NightMare」了。
“梦魇吗。”稍微琢磨了一下这个单词,不过由美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就像是某个冒险游戏里出现的boss怪物的名称一样,除了体现出怪物的强大以外并没有特别的含义,是不是真的如此有待考虑,不过现在重要的事情不是这个。
“留子,最近的杀人魔新闻知道吗?”
知道女儿要与自己谈论的话题是正事,留子的表情也不复以往的嬉皮笑脸,严肃起来的她就好像是公正的女神一般,令人感到不可侵犯。
“嗯,姑且是这几天一直有在电视里出现关于那个的报道。那么就是那个吗,你今天晚上碰见了对吧?”
“啊…要那么说也可以吧。”由美断断续续地倾诉,“也就是傍晚啦,我回家的时候不是要经过灯高华那边的公园吗,然后就在公园里看到了——”
“被杀的女人的尸体。”
即使是事后再度回想起来,那恐怖残忍的画面依旧挥散不去,使得由美的话音都开始变得颤抖起来。
不过她还是坚持着继续说下去,留子和少女也都没有打扰,静静地听着她的解释:“然后我就在那个人的尸体旁边,看到了…”
“看到了少女妳是吗?”留子转头询问少女。
少女在吃橙派之余点了点头:“由美…,我看到由美之后,由美突然…跑掉了。”
“说起来很尴尬啦,”由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当时我以为是妳杀了那个女人,所以才慌不择路地跑掉的,虽然现在我再问有点迟,那个女人应该不会是被妳杀掉的吧?”
摇了摇头,少女回答:“我追着NightMare,到达这座城市。然后看见了那个…死去的人。”
虽然少女的话没有说完,不过其中的含义由美瞬间就明白了——她并不是杀害那个女人的凶手。
由美点了点头接着说:“之后,我在拼命逃命的过程中。就碰到了。”
“那个怪物。拥有着巨大的身体,像是很强壮的人类身躯,却到处长满了灰色的毛,头部是狼头的模样,长有恶魔的角,眼睛里一直散发着绿色的光。”现在想起来,由美仍然感到一阵阵的不寒而栗和劫后余生的后怕。
听到由美对她所遇到的怪物的描述,留子微微眯起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没有说。
“为什么由美不向我求助呢,打电话或者发邮件的话…”
“啰嗦!当时我很怕嘛,怕妳也被…”
“啊啦,由美意外地还是很关心人家的嘛,留子我好感动啊。”捧着自己的脸颊,留子又做出了一副花痴的表情,把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
“啰嗦!咳咳,我还是继续说吧。”
由美清了清嗓子,接着道:“之后就在我以为我一定要死了的时候,那个时候,妳突然出现了,然后就跟那个大怪物打起来了。”
点了点头,少女犹豫地看了由美一眼:“因为担心…”
“啊,谢谢。要不是妳的话我估计现在已经死了吧。”诚恳地向着少女道谢,由美继续向下说明,“然后就是双方的战斗结束之后,那只怪物就莫名奇妙地跑了。”
“一直,是这样的。”少女也点了点头赞成由美的话。
“啊,也就是说那个叫做「NightMare」的一直都是和你战斗到一半就突然跑掉了吧。”
“嗯。”少女点了点头,“醒过来之后,什么都不知道。然后,那些东西,一个接一个地攻击我,所以只能战斗。不清楚过了多久,但是,直到遇上了「NightMare」,所以一直到现在,追着它。”
“姑且是明白了,但是妳说话的方式好奇怪啊。”由美终于忍不住吐槽了一下,虽然听起来确实很可爱,但是终究是有些别扭。
“日语的使用方法…学习…看书。”
“啊啊,也就是说原来不会的,之后通过看书学习的吗,好聪明啊!”由美和留子都被惊吓了一下,“不管怎么想都是很厉害的啊。「等等,她哪里来的书?」”
但是少女却摇了摇头:“好…困难,能说出来,但不能…理解。”
“嘛,确实能理解呢,从零开始学习的话是很困难的没错啦。”
“但是虽然能够说出来,能够看懂大部分文字,也大体能够用来日常的交流上面,可大多数事物不亲眼看见实物而只是看到那个单词本身是无法理解的吧。”留子脸上露出了兴趣盎然的神色。
点了点头,少女显露出了大概…大概是苦恼中的表情吧。虽然那张脸好像是无机质地毫无变化就是了。
“总而言之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越来越容易交流的!”肯定地点了点头,留子叉腰。
“啊啊,总之先不说那些,需要先把她安顿下来吧。留子——如果是我们家的话,可以让她暂住吧?”有些不确定地提起这件事,实际上由美觉得这说不定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关于少女的去留问题。
“没问题的哦,就算一直住下去也可以。”伸出了大拇指,留子肯定地点头答应,一副超好说话的姿态,让本来还想跟留子回旋的由美愣在当场。
“由美啊,这么可爱的少女,我怎么可能舍得把她赶走呢。”
虽然被夸奖着可爱,不过少女依旧岿然不动,她感觉眼前的两人似乎是在为自己的去留谈论着,可惜她并不是很在意自己最后会怎么样。
“那么就这么定下来了,从今天起,妳就住在我们家了,多多指教——也不能老是称呼「妳、妳、妳」这样的。我们母女俩来给妳起个名字,妳觉得怎么样呢?”留子向少女展露微笑。
看着笑意满满的留子,少女点点头。
“那么,就叫你…”
“姓氏的话,就不死原吧!”
“诶?这样的姓氏,留子妳是从哪里听来的啊。”由美惊讶地发问,“感觉妳应该是那种会起「松本」「铃木」之类的姓氏的人啊。”
“由美太过分了,至少给这两个姓氏的人们稍微道歉一下——「不死原」这个姓氏其实是我之前从某个论坛上面看到的啦。”留子继续思考,“接下来,名字的话…”
“等等!那是什么论坛!”由美在她的旁边一边吐槽一边思考着要为少女起的名字。
那么,继续思考。
“吟!”突然地,由美仿佛中了大奖一般,说出了这样的名字。
“诶?”
“叫做吟「Gin」吧。吟唱「Uta」。”由美很喜欢这个名字,意外地与少女那出尘的气质般配,所以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了,似乎是神的安排,让由美的脑海里浮现出这个字。
“怎么样,叫做「不死原 吟」可以吗。就我个人来说感觉还不错呢,与妳很般配哦。”留子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少女若有所思,然后点了点头:“嗯,名字,很喜欢。”
出现了——一脸呆滞无神地说很喜欢。
“啊,那就这么说定了!以后,妳就是不死原吟!小吟!”由美终于笑了出来,内心洋溢的喜悦再也无法被心房关住。
“我…不死原吟。…嗯,我是…”
“吟。”
少女喃喃着这个被赋予的名字。
不知为何,感觉胸口,很温暖。
她抬头看向那两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又在吵架的母女,微微地歪了歪头。
然后,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着:“名字,谢谢。”
耳边回荡着留子和由美的辩论声,黑色的世界,突然被白色的光芒占据。
突然地,她有了属于「不死原吟」的意义。
它在告诉着少女,使用这个名字,那就是她的意义。
“话说回来,留子每天开店也没有把花卖出去,妳哪来的钱经营我们家生计这么多年啊?”
“…”
抚摸着少女,不——现在是小吟,轻抚着她的头顶,留子的心变得轻松下来。
“妈妈我把由美用过的物品添加上了「女子高中生美少女使用过的」这样的前缀放到拍卖网上了,大卖特卖——开玩笑的。”
“妳是魔鬼吗……?”
——那一天开始,名为「不死原吟」的少女,诞生了。
而这段故事,才刚刚开始。
“啊,对了。这个东西是你的吗?”由美用手拍了一下少女的肩,对着回过头来的少女发问。
“……?”三秒钟左右的沉寂,少女看了一眼由美手里的银色五角星挂坠,点了点头。
“那就还你了。”由美把挂坠递到少女手里。
若有所思地看着五芒星状的银色挂坠,少女渐渐地闭上了眼。
脑海中浮现出刚刚苏醒时的记忆,那个时候,银色的五角星挂坠,正紧握在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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